一、姜氏家族的兴旺发达
刘家峁庄院的修造者是该村姜耀祖。他是清末到民国初期米脂东乡富甲一方的大财主,拥有土地上万亩,年贮粮数千石,财源广进,积蓄丰厚,自有能力大兴土木。可姜家的兴旺不是起自姜耀祖,而始于其祖父姜安邦。
米脂姜姓始祖为姜思政(字弼臣),华阴县东班庄人,木匠,大约在明嘉靖年间因故流落米脂,住县城南寺坡,取妻班氏。300多年后已传衍到十六七世,后人遍及刘家峁、姜兴庄、桥沟、沙坪上、七里庙等十几个村庄。刘家峁以姜姓住户为主,门派支系纷繁,十二世姜耀祖是重要一支。其曾祖父姜怀德(九世)中过武举,家境还不算富裕,到祖父姜安邦(十世)手里才逐步兴发。姜安邦务农出身,特别能吃苦耐劳,起初在杨家沟马姓地主家揽工干活,勤勉谨慎,深得主家好感。主人把丫环许配给他为妻,并支助一些钱物。姜家邦小有资本后在圪针店(今绥德吉镇,当时有一半隶属米脂)开商铺“崇德号”做买卖。他善于审时度势,倒卖软米、棺木、砂锅发财的轶事至今流传。姜安邦富裕之后,一是扩大商业经营,加快周转;二是放高利贷;三是籍灾年粮贵地贱收买土地,到其鼎盛时期占有土地不下4000多垧(12000余亩)。他有四个儿子,前三个无后,只第四子姜锦堂有继。分家时,姜锦堂分得土地2000余垧(6000余亩)和大部分产业。他像父亲一样精明能干。勤苦节俭。家中雇工干活,可自己仍上山劳动,为修缮窑舍亲自背石头,出山时路遇干驴粪蛋都要脱下布袍包起携到地头;家有吃不完的存粮,可连锅巴也不让倒掉。他继续靠放贷、典地、买地的方法聚敛土地,在刘家峁及周围四五十里地面上(如李家坪、张岔、七里亩、牛沟、王坪、桃镇、圪宗则沟、高宏寺沟等及绥德、佳县、吴堡一些村庄)都有他家土地,不下万亩。每年秋冬收回租米2000余石,骡队要整整驮运一冬,还有部分粮食存放吉镇。后来,吉镇半数商铺属他家,桃镇和米脂城也有他的店铺。
二、姜耀祖其人及庄院修造
姜耀祖(字硕)生于咸丰一年(1860年),系姜锦堂晚年得子,视若掌上明珠。秉承耕读传家祖训,自幼入家塾就读,其天资聪慧,过目成诵,尤爱好诗词,被老师称为可造之材。然而由于父亲年事渐高,他不得不较早辍学,接替老父掌管家业。他为人性格要强,遇不平事敢于出头,但并不欺贫凌弱,穷苦农民凡到他家干活就给饭吃。光绪二十六年(1900)绥德米脂大旱成灾,哀鸿遍野,饥民四起向高庙山、刘家峁、杨家沟大户要粮,他为三千多饥民散粮120余石,在村中口碑颇好。姜耀祖继承了巨大财富,每年仍有租粮和经商进项。其一生最大建树就是修造了这座宏伟的窑洞庄院。
姜氏庄院宅址选在村中心正沟以北的牛家梁向阳山湾。从清同治十三年(1874)动土,到光绪十二年(1886)竣工,前后历时13年。占地面积6000平方米(9亩),关于施工所用时间,有几种说法:新县志根据当时调查,记为13年,近录姜耀祖碑文上记“建筑自动工以至峻工约十五六年”,完工年份见寨门门额石刻,因此劈土开工或许还要提前两三年;或者是善后还有两三年。兴工之时,姜耀祖年仅15岁,可其父已衰老,不能过份操劳,又于光绪七年(1881)病逝(见为其立碑时间),因此工程的谋划和施工,主要由姜耀祖主持。修造中雇请了县内东乡许多著名匠师,如石工马鸣骏、王宝贵,木工李凤飞等。普工主要是本村农民,通常上工数十人,付给粮食做工钱,加上人工伙食,年耗粮上千石,食盐石余。施工先削劈山,再打井砌墙,由下而上依山傍岭逐层修建。庄园是由姜耀祖和大匠师们边设计边兴造的,“一切布置都由公独出心机”(见姜耀祖墓志铭,下同),巧妙地将陕北黄土高原传统的窑洞结构与京城、晋中的四合院模式融为一体,建成独具风格的黄土高坡民居。“其规模之宏敞新颖,吾陕北所仅有,所谓博大精神,与众不同也。”(见墓志铭)前后十数年,动土千万方,用石数万块,加上砖瓦木料,其耗工巨大,可想而知。据说井楼的贮水大石槽,由数十人抬着上坡,半腰停搁难以挪动,是姜耀祖站在高坡上喊号,工人一齐用力才抬上井台。建筑用的石料,全是在山下沟道石场中所采,当时无炸药,全靠锤凿、撬扛等简陋工具,人工开凿取石,然后一块一块背上高坡。可以说,这座庄院是数百民工匠师用血汗垒成的。
三、姜氏庄院的建筑特色
姜氏庄院从山脚到山顶分为三个既连通又独立的院落,组成一个大型窑洞群体。
第一层是下院。院前用块石垒砌9.5米高的寨墙,卫护整个庄院;上彻女儿墙,外观如同城垣垛口。道路从山麓直上再左折到寨门。路面宽4米,两旁为步行石阶,中间用片石排列竖插,人行或车马上下都很方便,遇雨又利于泄洪排水。寨门拱洞形,门额石刻为姜耀祖题书“大岳屏藩”,字体工整遒劲。入门经高大涵洞内的道路右转,拾级登临下院外平台。下院大门砖砌,青瓦歇山顶,猫头滴水,砖雕福禄墀头,彩纭斗拱额枋,门额悬挂“大夫第”匾(盖耀祖捐过“从五品”文散官?D?D奉直大夫,故有此匾,他实际未入仕途),门洞两侧有精雕抱鼓石墩。院内正面是三孔石窑,座西北向东南,院两侧对称各为三孔厢窑,与大门相连是一石板铺顶倒座房(现为驴圈)。此四合院旧时长期由管家居住,又称管家院。正窑北侧窑腿处向中院砌有石阶暗道。井楼在院外东侧寨墙上,实际也是一孔拱式窑洞,内有从沟底一直砌石而上的深井(33.3米),井口安手摇辘轳,不出寨就可保证上百人用水,井旁置大型贮水槽和洗衣槽。窑顶留方口,上面可以用桶从水槽中吊水,直接挑至中院和上院。井楼顶部筑成炮台,与东寨墙“马面”连为一体,可居高临下,守望寨门、宅院。沿第一层院侧边道路,穿洞门达二层,即中院。
第二层为中院。由下院大门西侧道路经石砌涵洞向上登临,路面铺石同前。中院门前西南耸立8米高、10余米长的石砌寨墙,围护宅院西南,有涵洞通道可上寨墙顶部,洞门上有“保障”二字石刻。中院座向与下院不同,扭转为座东北向西南。大门在院前正中,明暗柱,斗拱举架,青砖山墙,雀替、驼峰、额枋彩绘,五脊六兽硬山顶。门道两侧原有福寿字样砖雕和门墩石狮,后被人打掉,门额悬挂“武魁”匾(姜耀祖曾祖父曾中武举)。门内院前正中砌水磨青砖影壁式月亮门,内圆外方,上有顶饰,砖雕浮刻精细典雅。中院比之下院更加宽敞明亮,方形石板铺地,两侧各为三间大厢房,附小耳房。厢房两架梁,青瓦硬山顶,格扇木窗,窗棂美观大方;耳房一架梁,券棚顶,铺筒瓦。常人难以觉察,东厢房要比西厢房高出20厘米,这是按古代“昭穆之制”左为尊位,东为上位而作,隐涵一种民俗格式。东厢房北侧有小过道连接葡萄院和东仓窑,并有石砌阶梯暗道连通上、下院。西厢房北侧小过道连通房后碾磨院、西仓窑和应急外遁的窨子地道。院子正中上方是通上院的门楼,两侧各一孔窑洞。中院外东侧寨墙下旧有鸡鸭棚。中院与上院以中轴线上的垂花门分隔,沿石级踏步而上,穿过垂花门可到达第三层院。
第三层即上院,是整个建筑群的主宅,由主人居住。座向与中院相同,正面台阶上一线五孔石窑,称上窑,每孔高4.5米,宽3.1米,进深8米。正中三孔连通,均盘火炕,设暖阁壁橱,见方石板铺地,木门亮窗,双门双扇。窑面穿廊抱厦。顶砌十字砖饰花墙,十分壮观。正窑东西两旁各设小院,小院木门上分别有“养廉”、“谦让”字样。院内正面窑洞各两孔,俗称暗4间。上院亦为见方石板铺地,两侧各三孔厢窑。这种院落即陕北典型的“明五暗四六厢窑”。院子两侧各三孔厢窑,厢窑背后是与东西小院相通的两孔长14米的大“枕头窑”,作贮粮仓库。内砌大石仓12个(每仓存粮40石),上座小石仓(每个存粮1石),东西两仓窑可存粮千石。上院门楼在院前正中,砖木结构垂花门,柱梁门框举架,双瓣驼峰托枋,小爪状雀替,雕花彩绘,券绷瓦顶。黑漆门扇镶黄铜制铺首、泡钉、云钩,连有转扇二门,门庭两旁正面墙上设土地神龛,侧壁护墙浮雕砖刻鹤鹿松竹、花边图案,门蹲处置石雕抱鼓。院内前方东西两端有小门洞,东连中院暗道,西为厕所。整个庄院背倚高山寨墙,上有炮台守护整个宅院。
庄院以石建筑为主,无论是寨墙、涵洞、拱窑的垒砌,道路、台阶、院落的铺设,石锅台、石炕沿、石床、石仓的安置,还是门墩石狮、门额石刻、穿廊挑石的精雕,石水槽、石鱼水道、石马槽、栓马石的细刻,都达到了出神入化境界,无不体现石料的合理应用和工艺处理。其水磨砖雕人物形象、鹤鹿松竹、流云花草、造型图饰,皆栩栩如生,活灵活现。门庭木刻彩绘花型、窗棂窗扇、枋额匾牌,也都与主体搭配得宜。
姜氏庄院磅?R大气,建筑设计实用性与艺术性集于一体。其设计巧妙,施工严密,布局合理,浑然紧凑,具有很高历史、艺术、科学和建筑价值,也是陕北黄土高原上窑洞建筑的精典。1998年,北京中华民俗博物馆决定将姜氏庄园作为汉民族建筑典型以1:1比例仿制收入中华民族园。姜氏庄园现公布为省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。(董明)